问诊记

真应了那句,什么都可以有,但别有病。祈愿终是祈愿,现实常常难如人愿。有一段时间了,胃不舒服,就会把疼痛投射到后背对应的位置。出现这种情况,大概是在七八个月前,下午又是同样的反应,心下疑虑顿生。人到了中年,各种零部件使用了几十年,总会出现这样那样的毛病。联系去年体检检查到胆囊长了息肉的情况,还是犯嘀咕,去医院看看吧,排除一下也放了心。网上预约了一个号,便按照预约医院。

大概医生午休过了头,时间超了半小时,大屏幕上还没显示他的名字和所在诊室。焦虑中终于等到。医生戴着口罩,外面还有防护罩,判断一下年龄大概在40余岁,想着这个年龄段的医生也是具备了一定问诊经验,心下稍微安稳了一些。

问,怎么回事?

答,胃不舒服的时候,对应的后背位置会感到酸痛酸胀,不是疼,是钝钝的又找不到准确位置的痛。补充一下,偶尔地,当吃多那么一点,哪怕一两口,这种情况就会出现。已经出现两次,都是因为多吃,没有感到过饿。准确地说,是没有因为饿出现这种情况。我吃得很少,一般一天两顿饭。昨天午饭是多吃了一块牛肉干,然后后背上莫名其妙的痛就来了。

非常详细且准确表述完症状和身体其他情况,医生笑着说,你是语文老师吧。我说,哈哈,我脸上没写着职业。

医生判断大概跟胰腺和十二指肠有关系,但胆囊也需要复查。开了两个检查单,CT和彩超。欲开胃镜单,心下生怯意,医生笑着说,现在做胃镜一点都不痛苦,你不用害怕。要不然等这两个检查完,如可以排除掉这两个,再去做胃镜也无不可。

缴费。用网络,太拥挤,缴不了。爱人带着我从三楼下到二楼,跟在长龙后排队。刚排几分钟,说是可以网上缴了。两个单共元。再去护士站排号。路上人如潮。抬眼望见对面一队人,推着病床,飞快地跑,人们很自觉闪开一条道。侧脸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是一个眉发皆白的老人,鼻子里插着管儿,脸色黑黄,闭着眼睛,没看不到任何表情。跟着的一群,除了医护人员,大概就是家人了。每个人都戴了口罩,两三人落后一步,看样子是在哭。生老病死似乎永远是人们无法理性顺应的事情,悲痛和伤感往往随之而来。

顺利取到彩超号,又去CT取号。排半小时终于排到。说是单子上没写预约时间,无法取号,需要开单医生作废此单,另开。又去三楼,跟医生说了情况,退了此单费用,开了有预约时间的新单,预约在一星期后的早上。这一折腾,大半小时又过去了。

下午5点,到了预约的彩超时间,叫号进去,室内两个年轻姑娘,一个电脑诊断,另一个负责记录。嘱咐我脱鞋,平躺在小床上,电脑姑娘挤了一些液体在我腹部,用仪器推着液体在我皮肤上走动,意在把液体摊均匀,声音从口罩里窜出来,对我说,你靠近我一点,鼓肚子,对,就这样……声音很是柔软,很好听,典型海南口音。约五六分钟,递过来两张白色粗纸,颜色有点暗,让我擦掉腹上的液体。我无暇顾及粗纸的色彩问题,意识意识都集中在身体检查上。要是平时,我可能会拒绝使用此类纸张。电脑姑娘眼睛盯着电脑,对我说,可以了,二十分钟护士站自己打印结果。

道了谢,在护士站等了十分钟,想,国人说话办事,总想着给自己留余地,也许故意把等待的时间说得长,免得自己局促,虽然时间没有到,不如试一下是否结果已出来。按照提示操作,果然打印出了结果,一个小惊喜。因为另一个检查单子的结果缺失,医生并不能诊断。只好先回家再说。

出了门诊大厅,看到室外暴雨连天,雨点溅到走廊里。身边的人说已经下了大半小时。想到家里所有的窗户和三个阳台门都没有关,不知现在成什么样子,顿时焦躁起来。

爱人让我站在诊室门前的橱厦下面等,他去取车。门口站满了人,有的在等车,有的在等雨。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悠闲地吸着烟,眼睛盯着一个美女的臀部,看着她渐行渐远。10多分钟后到了家,急慌慌打开门查看,家里并没有进水。似乎看到失而复得的一叠百元钞,说不出的惊喜。应该是雨点太大,不容易往里飘。

上星期约了腹部CT,进一步检查肝胆心肺胃等的具体健康状况。昨天下午收到两条信息,提醒今天早上8点有检查。6点起床,冲了个热水澡,头发仔细洗干净,吹干。又自作主张喝了碗姜水,以为这样可以把冲澡带走的阳气找补回来。

没做早餐,儿子昨晚上约好去吃他心爱的肠粉。爱人带儿子去吃,吃了直接送学校。回家来接我,我正好收拾清楚。站阳台上看见他的车在楼下等,就赶紧出了门。电梯里遇到三楼邻居,她家有个漂亮小孩,近两岁,疫情期间经常趴在窗户上嘀嘀嗒嗒喊叫,扮猫咪,扮青蛙,扮小狗。小孩子的声音欢乐生脆,听起来这世间满是生气。邻医院,漂亮小孩在住院,屁股上长了个包,脂肪瘤,有鸭蛋那么大。说着用手比划出一个鸭蛋的大小。我听后自然是用心安慰一番。邻居出了电梯小跑一段上了他男人的车。

还不是上班高峰,一路上倒也不堵车,医院。似乎根医院的大致形状,一般情况下进了门就把车停在地下室,从地下室坐电梯或医院的内部。至于院子里的花草树木和科室的布局似乎从来没有来得及注意。这次把车停进地下室之后,找到一个楼梯顺着走上一楼。又走了一段路,直奔大厅。按照上星期走的方向去找放射科。发现通往放射科的门还锁着。转脸看见一个保洁员,问她都过了7:30为什么门还锁着。保洁员只说你从外面也可以走进去,并不回答我们的问题。我们又倒回去,约摸着放射科对应的位置向那里走。诊疗大厅的玻璃外墙映着我俩匆匆忙忙的影子,他转过脸看着,搂着我的肩膀对我说,你看,我俩多般配!这20年里无数次听他说这句话,每一次我都对说,嘁,你哪里配得上我?

玩笑添加了真实的成分,我是有多自恋,一直认为他配不上我,即使在外人看来我有无数个配不上他,比如没有他会为人做事,没有他工作能力强,没有他会说话,没有他长得好……还有外人看不到我自己心里一清二楚的,比如他比我勤劳大事小情都是他操心,比如他比我脾气好有忍性有耐心,比如他爱我比我爱他多得多……又加上现在,我的身体健康状况明显不如他。这样一想,鼻子就有些酸。这么多年在他的温室里我一直没有经历过风和雨,即使每一次的小痛小痒也都是他带着我来,跟着他跑上跑下或者看着他跑上跑下,我医院的门朝向哪里。

走到了放射科,进去就是登记处。有三个窗口,两个ct窗口,一个x线窗口。距离8点还有20分钟,每个ct窗口都已排了五六个病人,我按照顺序排在后面。医院的规则是,先预约需要就医的大致时间,再于当天取诊疗号。时间过得很慢,挂号也挂得很慢。半个小时才轮到我。问我是否吃了饭,我说没有,遵医嘱空腹来着。

被安排到5号ct室门口等。座椅上有零零散散的几个病人等着。屏幕上显示我的前面还有两个病人。看着冰冷冷的大门,心里有些慌,想吐。他我安慰说这没有什么,这就是一个普通的检查。其实我不是怕检查,我是不适应这样的场面。他给我掐虎口,有些疼,转移了心理的不舒适。等了10多分钟,听到小喇叭里喊我的名字,xxx,毫升……不明白毫升是什么。身边没有医护人员可以问,他又跑到挂号登记的地方问个清楚。说是要喝下去毫升的水。头天晚上的短信通知上说得很明白,是要自带毫升水。但我看消息经常看一半略一半,因此并没有看到这个重点。医院外面去买水,又到取水处加了一些热水中和一下温度。

身边一个五六十岁的女人问,每个人都要喝吗?我说我不清楚,你需要听医生的。她戴了一顶土黄色棉质厚帽子,带檐儿。脸很小,显得帽子大而无当。当天温度大约三十摄氏度,候诊厅里已经很热,我站着都会出汗,她竟然还戴着这样的帽子,甚是可疑。她人很瘦,满脸灰黄,两个眉头拧在一起,在眉心处聚成一个深深的八字,整张脸看起来一副苦兮兮的面相。身边并没有人陪,单薄且伶仃。我给了她一个未知的答案,她脸上立即显出迷茫的表情。那种迷惘,是在茫茫的大海上看不到一点方向,让我想起我每到一个陌生地方,就会产生的不良心理反应。我的共情心开始泛滥。我让她拿出检查单给我看,对她说,跟我的一样,你也需要喝毫升水。医院外面有卖水的,你可以去买。她说她不知道哪里会有。

正说着,我听到小喇叭里喊我的名字,让我进去。我咕嘟咕嘟喝完了水,进去检查室。室内约有三四十平,当门是一张高高的单人床,床头朝外,一个圆圆的机器罩在床头上方,像极了摩托车头盔,只不过要大上几个号。往里是套间,安了专用铅板防护门。正中间开着一个窗口,两个医生坐在里面观察记录,透过窗口可以看到外面,一个医生在外面招呼患者。水喝得猛,胸口有点闷,喝进去的水不停往上涌。我用手抚了一下胸口,站在机器旁边的医生问,没事吧,不行的话你先歇歇,叫下一个。我说我没事。她示意我躺在高脚床上,告诉我脱掉鞋子,双手伸过头顶。之后她没再说什么,转身进了套间,把门拉上。世界顿时静下来,只有机器嗡嗡的声音。我的身体开始随着高脚床向前走,头穿过那个大号的摩托车头盔,头盔向下的部位正对着我的胸部。吸气——请憋住!机器里传出指令。深深吸了一口气,憋住。似乎一切都凝滞不动,只剩下嗡嗡声和里面夹杂的滋啦滋啦的声音。一时间似乎漂浮在外星际,周边一片混沌,无可触摸,或者我的手和皮肤失去了感知的能力。我顿时莫名恐惧,想大声喊,却无法喊出声,如同梦魇里窒息的那一刻,万分清醒却又动弹不得。请呼吸!机器又发出声音指令。感谢这个声音,我的神经终于恢复活力,意识又回到现实。之前看外国电影,看到人与人打斗,战场往往选在机器林立的场所,这些画面传达给我的是冷酷、不可捉摸和无法掌控。我对不可知往往存有戒备和恐惧,我无法接受一个全部都是机器的场景在我的意识里回旋。

不知过了多久,先前的那个医生走过来,对我说,可以了,结束了。我把身体从高脚床上折叠起来,腿垂下,双脚正好落在鞋子里。道了谢走出门去。门外的候诊厅里多少还有点儿温度,即使说话的人很少说话的声音也很小,那自然也是一番人世的热闹。

爱人迎着我,说,看你脸色苍白,没事吧。我说没什么,只是还想吐。他拍我的背,问,能吐出来吗?我说吐不出来,胃很不舒服,但还可以忍。正说着又看见戴帽子的女人,她着急地问,你们在哪里买的水,我找了半天找不到。我说你别急,让他带你一起去。约好汇合的地点,他带女人匆匆忙忙去买水,我沿着放射科长长的走廊去到汇合地点。检查结果需要二十四小时才能出来,且等吧。

又一个星期,网约挂了专家号。带上所有的检查单,去了肝胆科。肝胆科分为肝胆外科和肝胆内科。用民间不专业的语言来解释“内”“外”的区别,基本可以这样理解,肝胆外科主手术,肝胆内科主调养。肝胆科这样分科当时并不清楚,是很久以后我孩子考完中考后,我有了充分的时间到内地去详细检查,挂了好多个专家号,咨询了很多个医生之后,逐渐悟出来内外科做的不是一样的生意。内科主张保守治疗,只要不是疼得受不了,就尽量让胆囊长在身体上里,因为它毕竟是身体的一个器官,如果除掉它也是有一些不良反应。事实是,据一些割了胆囊的病友反应,胆囊尽量不能割,能保留就尽量保留。到了外科医生那里,不管胆囊病到那种程度,一律主张割掉为安。后来还发现一张治疗方式,名字叫“保胆取石”,顾名思义,即通过微创手术把胆囊里面的石头取出来。这医院作为重点项目推广,不清楚是不是最好的疗法,但有一点需要强点的是,目前全世界好像没有几个国家使用这种疗法。在河南医科大学郑大一附院我曾询问主持这种疗法的肝胆科国家级专家刘冰熔医生两个问题:1,有无方法可以确定石头取了之后便不会再生?2,微创手术会不会刺激胆结石的生发?刘医生给出的两个答案都是“不能确定”。但他极力说服我做这种手术的急切促使我放弃这种疗法。当初我胆囊中的结石并没有大到必须手术的程度。如此急切,只有一种解释。

医院,爱人在前台护士处登记完毕,我和他一起到了三楼,依然是叫号,排队,过了一个多小时才轮到我。爱人留在诊疗室门外,我一个人进去。诊疗室的桌子旁是一个女医生,约有五十岁上下。医生对面坐着两个小姑娘,负责填写病人信息和做一些其他无关紧要的事情。医生把我的几个检查单从袋子里掏出来,戴上眼镜,看了两眼,说,你这是胆囊炎和胆囊结石。又指着ct单子给我看,这是石头。

上面一块亮亮的小东西,晶莹剔透。要是按照石头等级分类,我这个算不算得上玉石?我的脑袋这时候也能做抛锚动作。你再看看,医生继续说,这旁边是砂石状,证明你的胆囊质地真的不是太好。

怎么治?我着急着问。

不用治。医生说,还很小。

那我疼起来很难过,怎么办?

也许是胃疼,你去做个胃镜吧。

为什么不可以割掉?割掉是不是就不疼了?

要想割掉,你得挂肝胆外科的号。

……

似乎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只好匆匆忙忙结束。道谢,退出来。去挂号处挂内科,计划做胃镜检查。但当天内科的号已无,只好暂且先回家。第二天再做安排。

虽然经过了医生诊断,到底还想听听不同医生关于胆囊问题的看法。

5月2日一大早医院看肝胆外科,但忘记带身份证,进医疗大厅时被拦住,说驾照也可以作证明,又返回三百米去车里取驾照。之后直接挂号上四楼,病人很少,到了就叫到了我的号。拿上在省医拍的片子和CT单给医生看,说是不用吃药也不用管它,等到严重了割掉就行。平时多喝水。已经经过三个医生诊断,说法基本同,可见大致情况如此。看着这个诊断过国家领导人的医生的眼神,遂稍放了点心。想等儿子中考过后,再去其他城市的专科就医并继续确认。

心情放松地下了楼,拿到车才想起驾照。驾照呢?衣袋里没有,手提袋里没有,顺手搁车上了?全翻过,没有。到哪去了?难道放医生办公桌上?停好车,回去找,办公室也没有。人不多的大厅,挨着找一遍,也没有。别急,回顾一下。拿着驾照进了大厅,去挂号,掏手机,应该是这时候把驾照放进牛仔裤口袋里。因为手提袋没有,也不可能放挂号台,如果放了,工作人员可以看到,病人并不多,她会做提醒。但这一切都没有,放口袋的可能性几乎百分百了。又是什么时候丢了呢?丢去哪里了?想半天,确实打不开任何一点缺口,太莫名其妙。

这种奇怪情况,经历过三次。一次是年,去郑州房管局办事大厅补办一个房产证,一个胭脂盒式的淡紫色手机毫无知觉地不见。回想整个过程,我在办事大厅门口下车的时候,曾经和一个人四目相对。对方好帅,在心里还小小窃喜了一下。然后就按约定去取号,再去取了房产证。整个过程并不复杂,但出了门就不见了手机。所到的两处都找了,都没没找到半点痕迹。突然醒悟,应该手机被偷了,也不再找。

第2次是年3月份,我们在海口住宾馆。早上大约8点的时候收拾好出门办事。出了宾馆门,在门前的一条路上和一个年轻人撞了一下,前后并没有人,我感到好奇怪,上了车就把这事跟孩子爸说了说。但当时没多想,还觉得那人是不小心撞了我一下。没有多大会儿就想起来手机需要用,但怎么找都找不到。出房间门的时候,明明记得把手机放到了连衣裙的口袋里,但是口袋空空如也。也许滑落在车上,就在车上翻来覆去找,连影子也没有。突然觉得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既然丢得莫名其妙,应该跟被盗有关联了。又前后联系了一下,确定手机被盗,便不再寻找。

第3次就是这个驾照的丢失了。这应该是一个不怎么高明的贼,他把驾照看成了我的钱包,顺手牵了羊。他难道不知道现在钱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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